行走在彩虹大陆·肆
人
——相逢一笑泯恩仇
人类历史上,曾有过多少让后人汗颜的记载?
毫无疑问,黑人奴隶被大量贩卖到欧美,是其中不得不提的一页。很多人错误地把贩卖黑奴简单地理解为白人买卖黑人。其实,在这个过程的各个环节都有当地黑人参与其中,很多黑人部落把战败的其他部落的黑人战俘当作奴隶卖给白人,更曾有黑人部落索性以此作为自己的主业。
在非洲的土地上,黑人残杀过黑人。
据说,在祖鲁族崛起的短短数十年间,至少有万黑人死于祖鲁王军队的利刃之下。祖鲁族曾经一路将巴苏陀人赶上山上,祖鲁王甚至下达了赶尽杀绝的命令。如果不是山中突起的一阵大雾,巴苏陀族恐怕早已灭绝,直到今天,他们相互问候时,仍然会说:“感谢上天,让我们还活着。”
这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就是祖鲁族的发源地。
摄影:朱曼君
恩德贝莱族是津巴布韦第二大民族。但他们的故乡并不在津巴布韦,而是南非的“祖鲁之地”。南迁的祖鲁族占领了恩德贝莱人的故土,并一路将他们驱赶至如今的津巴布韦,并在今天恩德贝莱人聚居地、津巴布韦第二大城市布拉瓦约所在地进行了大图上,而“布拉瓦约”在恩德贝莱语中的意思即是“屠杀之地”。
活下来的恩德贝莱人,也曾对原本生活在布拉瓦约周边的绍纳人举起屠刀,当然也遭遇了绍纳人的激烈反抗,双方你死我活断断续续火拼了近两百年,孰是孰非,形成许许多多无头公案。
白人和黑人,围绕土地为求生存,更是在非洲展开过激烈的斗争。这其中最著名的,要数发生在布尔人和祖鲁族之间的“血河之战”。位于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的先民纪念馆,用石刻的形式记录下了这场惨烈的战争。
19世纪初,后来的英国人渐渐占据了开普敦及其周边的土地。之前定居此地的荷兰人后裔布尔人不得不赶着牛车北迁,进入南非腹地——也就是南非历史上著名的“牛车大迁徙”。
远眺开普敦桌山
摄影:朱曼君
年年底,个北上的布尔人进入到了祖鲁族的领地,被1万多名祖鲁战士包围在恩科姆河边。布尔人用牛车围出一座堡垒,男人在外面作战,妇女和儿童则在里面支援。这是一场大炮对长矛战争,虽然布尔人武器上有优势,但终因人数上的巨大差距而渐渐不支。
眼看祖鲁人即将攻破牛车堡垒,一场不同寻常的大雾从天而降。迷信的祖鲁人担心是上天不满他们赶尽杀绝的做法,对他们施以警告,而布尔人则一鼓作气,一举打散了祖鲁族的大军。一夜之间,多名祖鲁族战士的血染红了恩科姆河,而布尔人却只有三人手上。
这就是南非人至今津津乐道的“血河之战”。
表面上,“血河之战”是布尔人和祖鲁人之间的战争,但是不止一位布尔人曾经对我表达过及其类似的观点:先民纪念馆是在英国人后裔出钱建的,这其中其实暗藏一个阴谋。这座纪念馆让后来人永远记住了布尔人和黑人之间的仇恨和战争,但是很少有人会记得,逼迫布尔人不得不涉险北上的,正是后来的英国殖民者。而且,整个殖民时代,从南非获益最多的,也是英国人。
桌山上的植被
摄影:朱曼君
在南非观看民族风情舞蹈,每个民族都有各自极具辨识性的衣装,这其中巴苏陀人的装扮格外显眼。他们身上披一条毯子,脚上穿一双雨鞋。
开始,我总是很好奇,非洲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民族以橡胶制的雨鞋作为传统服装?后来,一位当地导游解开了我的疑惑。原来,巴苏陀人躲进深山,山上早晚极冷,为了御寒,他们出门总要批一条毯子,而山中各种物资极为匮乏,他们的生活也非常困难。约翰内斯堡周边发现金矿后,巴苏陀人成为了第一代矿工,白人矿主提供给矿工的雨鞋,从此也成为巴苏陀人区别于其他民族的一大标志。
世界杯前期,在南非走访各个比赛场馆,位于鲁斯滕堡的皇家班佛肯体育场让我印象深刻。体育场媒体事务负责人是位白人女士,她告诉我,皇家班佛肯体育场是南非十座世界杯球场中,唯一有橡胶跑道的综合型体育场。
“皇家班佛肯体育场属于班佛肯皇室,也属于全体佛肯人民。现在的班佛肯王非常重视孩子们的体育锻炼,所有孩子都可以在世界杯之后免费使用体育场,这是世界杯举办地中离老百姓最近的球场。”她一脸自豪地指指观众座椅组成的白蓝黄三色鳄鱼图案,“看到吗?那就是班佛肯王室的象征。”
皇家班佛肯体育场(图片来自网络)
班佛肯人为什么能在南非境内建起自己的王国?
这个王国背后有怎样的故事?
为什么被当做班佛肯人能够让一位白人女士如此骄傲?
带着很多个问号,我开始查阅各种资料,希望多一些多这个神秘的国中之国的了解。
班佛肯在当地人的语言中意为“露水的子民”,他们在大约年前,从东非逐水源一路南下,定居在今天的鲁斯滕堡地区。
年左右,布尔人北迁进入鲁斯滕堡,侵占了班佛肯人的土地。
和大多数喜武好战的土著黑人不同,理性而有远见的班佛肯王也许是预见到长矛无法战胜火枪,也许是不屑用暴行对抗暴行,总之他选择率领子民暂时忍耐白人的统治。
另一方面,班佛肯王组织族内青年人到附近的钻石矿打工,用血汗换取白人发行的货币。仅仅20年后,班佛肯人从布尔人手中买下了鲁斯滕堡山谷中方圆9平方公里的土地,再一次成为自己故乡的主人。或许也上苍也感动于班佛肯人的坚忍和对和平的爱好,不久,班佛肯人的土地上发现了富集的白金矿,班佛肯王室一夕之间成为全南非最富庶的家族之一。
此后,班佛肯王国一直保持着南非境内“国中国”的地位,就连居住在当地的不少白人,也以自己是班佛肯王室领导下的子民而自豪。直到今天,班佛肯王室仍在继续收购鲁斯滕堡山谷周边的土地,希望给依然居住在这里的16万班佛肯人营造更为广阔的家园。
——在白人的历史书中,黑人总是被描绘成野蛮人,这段历史告诉我们,真正的文明绝不仅仅是科学技术的进步,它应该包含更为深刻的精神内涵。
不过,班佛肯王国绝非南非境内的唯一飞地,在北开普省有一个专属于布尔人的奥兰尼亚小镇。
年12月,南非即将结束种族隔离制度前夕,40个布尔人家庭集体出资,买下了奥兰尼亚小镇周边80平方公里的土地,奥兰尼亚有自己的“国旗”,发行并流通自己的货币,俨然成为一个“国中国”。
“建国”伊始,他们就宣称,奥兰尼亚小镇是为了保留布尔人的传统,传承布尔人的文化,因此只欢迎布尔人在此定居。年,南非黑人总统祖马参观了奥兰尼亚,算是从政府层面正式认可了这块飞地的存在。
桑人有可能是世界现存最古老的民族了。
根据9年的一项研究,全世界大约五分之一的人口都是桑人的后代。桑人没有文字,交流仅靠“咿咿呀呀叽叽”的简单音节,此外,他们广泛应用各种打舌音。
桑人的岩画广泛分布于南部非洲,不少历史学家据此判断,他们曾经强盛一时。直到本世纪初,还有不少桑人群落生活在开普敦等南非大城市的郊外,然而,随着现代文明的侵袭,桑人的生存空间被一再压缩。可直到20世纪70年代,绝大多数桑人部落仍保持这原始社会的生活风貌。他们靠狩猎和采集为生,以壁画为乐。没有私有财产,也没有固定的婚姻。成年男女也仅靠兽皮,潦草地遮蔽一下身体。
桑人,亦称布须曼人(Bushmen)。
非洲南部一支原住民民族,与科伊科伊人同一族源。
图片来自网络
“卡卡卡玛”是桑人在南非的最后定居地之一,“卡玛”在桑人语言中指有水的地方,由此我们不难想象,那里曾是一片水草丰饶的地方。年,我到达卡卡卡玛的时候,那里已经成为全南非最干旱的地区之一,半沙漠化了的土地中只生长一些低矮灌木。最后的桑人也已经搬走,只剩下据说是他们膜拜了上千年的两个山洞红色的岩画。
如今的一户白人买下了卡卡卡玛,借着桑人留下的岩画,将那里开发成为一个公园。在靠近公园门口的地方,仿照桑人居住的洞穴外观,建立洞穴式酒店。酒店依岩石而建,屋里屋外都能看到裸露的红色山岩,不过只要一摸就不难发现,那其实是现代化材料制成的仿制品,并非真岩壁。一个山洞就是一间房间,虽然外观相似,但内部装潢却各不相同。最贵的套房是山石高处的一块平地,酒店经理告诉我,想住那里的客人要提前数天预约,酒店会按照客人的要求码放家具。夜晚,入住的客人可以躺在kingsize的大睡床上尽情享受星光和月光的沐浴…
因为极为干旱,卡卡卡玛的夜空也少被乌云打扰,入住的客人自然更不必担心被夜雨浇个透湿。唯一的问题是没有墙壁,也没有天花板,很难确保露天休息不被蚊虫滋扰,所以,这间顶级客房只在一年之中固定的季节才会开放预约。
在同样是岩洞外观的酒店大堂里,我看到不少桑人的照片。经理说,直到数年前,桑人仍然居住在这里。酒店老板夫妇心地极好,虽然他们拥有土地,却也没有试图赶走桑人,而是请他们留下来为客人表扬桑人的舞蹈。
后来,南非政府专门给桑人开辟了保留地,所有桑人都可以搬入其中,并且保留他们自己的生活传统,由政府出力,保证他们不受现代文明的干扰。于是,卡卡卡玛最后的桑人群落便也迁去了那里。白人经理很困惑,为什么在卡卡卡玛有吃有住,甚至可以通过表演拿到小费,而桑人们却义无反顾地迁到需要狩猎、采摘才能面前度日的保留地。
但换做是我,如果要我在祖辈们生活了数万年的土地上被人当做观赏动物一样对待,我也会毅然地选择离开。据说,桑人是非常热爱和平的一个民族,尽管南非历史上写满各种血腥,但桑人的武器却向来只用来猎杀动物,从未对准过自己的同类。
卡卡卡玛地处偏远,南非政府的电力设施还没有修到这里。
白天,卡卡卡玛的供电主要依靠发电机,而到了晚上,10点一过,发电机准时关机。当眼睛习惯了黑暗,耳朵也不再为缺少了“嗡嗡嗡”的轰鸣而感到孤单,卡卡卡玛开始展示它的另一翻风情:方圆几十公里都没有照明,夜色浓郁,仿佛要吞噬一切,而这时走到门外,轻轻松松便可收获满天明珠一般的星斗。
数以万计的繁星让夜空不再是调单的黑色,而仿佛高档波斯丝绒地毯,幽幽地泛出深深的蓝,而群星则像是斯毯上的美钻,每一颗都熠熠生辉,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各自展现着夺目的光滑,让原本寂寞的乡野之夜瞬间热闹到了极点……偶尔,会有一颗流星划过,但面对这一天让销魂的美景,相信没几个人肯浪费时间闭眼,更何况已经被这星空惊魂夺魄,也再难忆起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贪婪地守望无垠的天空,渐渐找到了几位旧识——猎户座、南十字星,还有银河……据说,南天还有水瓶座、天蝎座......
世易时移。
时间在非洲以极不规律的方式流逝,在这里,我们可以仰望不曾改变的群星、山河、草原、和祖先进行灵的沟通,我们也可以读到几百年来人类施加给人类的痛苦,但最重要的是,现在,这片土地包容下各种肤色、各种文化的子民。
或许几百年来的互相杀戮的仇恨和种族之间的隔膜,尚不能在一夕之间一笔勾销,消泯于无形,但我在非洲却心细地看到民族间已经互相认同,并且出现了民族融合的迹象。这里的人不避讳谈血流成河的历史,但绝大多数人更相信和祈盼一个再没有仇杀和歧视,多种族共存、人人平等的美好未来。
正是他们这份包容和良好的祈愿,成就了一块真正的彩虹大陆。
肝肠似火,色貌如花。
摄影:刘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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