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凯文·卡特把自己最心爱的红色尼桑敞蓬车停靠在了布莱姆方特恩斯普洛特河边的一棵橡胶树旁,这里曾是他童年经常嬉戏玩耍的地方。
在黑暗的夜色中,小河对面的约翰内斯堡郊区显得格外死寂,零星的灯光隐隐约约、忽明忽暗,干燥的风让一切都变得暴躁和悲观,这里曾是他生活了三十三年的地方。
约翰内斯堡郊区
卡特下车,把浇水软管轻轻地插到了汽车排气管上,用银色胶带使劲地缠了几圈,然后把软管的另一头伸进了后排车窗,从始至终他都显得那么平静无畏。他钻进了汽车,启动了引擎,一氧化碳的毒气开始在车里弥散。他不紧不慢地把随身听耳机音乐开到最大声,习惯性地从书包右侧的小口袋里拿出了纸和笔,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一行字“我非常、非常抱歉,生活的痛苦远远压倒了欢乐的程度,那欢乐并不存在......”
仅仅几分钟,毒气弥漫了整个尼桑车。迷离间,卡特挣扎的表情已渐渐舒缓了最后一寸褶皱,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年7月27日,在经历长期的精神痛苦之后,凯文·卡特选择结束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这是他告别世界的最后宣言。
凯文·卡特,一个南非自由摄影记者,在三十三岁的时候选择了自杀。而两个月前,他曾是那个站在世界顶级学府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圆型大厅聚光灯下,备受万人瞩目的天才摄影师;是那个凭借着一幅备受争议的纪实摄影《饥饿的苏丹》而获得世界新闻最高奖项普利策奖的战地记者。
凯文.卡特普利策特写摄影奖《饥饿的苏丹》
苏丹,一个位于非洲东北部的贫瘠国度,沙漠、高温、饥荒、贫穷、叛乱、战争是这里独有的标签。
年凯文.卡特从《WeeklyMail》辞职,和摄影记者西尔瓦跑到了苏丹,拍摄大饥荒下的受害者。一下直升飞机,他便被眼前可怕的景象震撼了:一望无际的贫瘠荒凉、饿殍遍野、瘦骨嶙峋的儿童、蜷缩哭泣的老人。
苏丹难民
沿着濒临的死亡线,卡特依稀听到了微弱的呜咽。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孩,在前往救助中心的路上蹒跚爬行。因为饥饿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他再也走不动了。他趴在原地,蜷缩着身体,脑袋低垂到了地上。不远处,一只硕大的秃鹰正虎视眈眈,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黑乎乎、奄奄一息的小生命,等待着这顿即将到口的“美餐”。
贫瘠的苏丹
看着这一幕,卡特万分震惊,他随即拿起手中的相机,调整了拍摄角度,轻轻地按下了快门,把这一幕定格在了世人眼前。
年3月26日,卡特的这张照片被登在了美国权威大报《纽约时报》上。作为非洲苦难的圣像,这张《饥饿的苏丹》引来了一场轩然大波,赞美声和无端的非议已慢慢掩盖了拍摄的初衷和那颗最纯真无邪的赤子之心。
年4月12日,消息从纽约传来,这张照片获得了新闻界最高的奖项——普利策新闻特写摄影奖,这曾是亿万新闻工作者最向往的最高荣誉。然而,卡特在获得巨大成功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杀。他简短的讣告在向全世界暗示着一个道德谎言,即他是被名声的诅咒所毁灭的。
生于赤子之忧患,死于痛苦之迷惘。也许曾经的卡特从没有想过,背起相机、见证苦难、祈祷和平将成为他命悬一线的最后一桢。
凯文.卡特
年9月,凯文.卡特出生在南非的约翰内斯堡。当时正赶上纳尔逊.曼德拉领导的非洲人国民大会被取缔,荷兰移民掌握着国家权利,整个国家实行着严格的种族隔离政策。作为英国移民的后代,卡特一家并没有被荷兰人接受,从小到大他都生活在种族歧视当中。
与其它同龄人一样,卡特公开质疑这项政策。“警察们四处巡逻,抓捕没有携带证件的黑人,他们对黑人态度十分恶劣。”整个童年,卡特的周围始终弥漫着悲惨的气氛,对此卡特非常愤怒。他常和父亲争吵,“我们为何不能做一点什么帮帮他们?我们为何不能向警察提出抗议?”
对黑人的种族歧视
对于卡特,那颗纯洁正义的灵魂早已深植于心,他渴望黑人能像白人一样受到世界公平的对待和上帝温暖的怜惜。
对黑人实行的种族歧视
尽管卡特很爱自己的父母,但他也曾多次说过,自己的童年并不快乐。年,十六岁的卡特从比勒陀利亚的一所天主教办中学毕业,进入大学学习制药学,一年后他因成绩不好而辍学。那个时候,由于没有延期就学证明,他被应征入伍,加入了南非国防军。
在从军的三年时间里,他目睹了各种令人讨厌的种族歧视政策,那些对黑人军人的不公对待和肆意的讥笑讽刺,无疑都让他心生极强的厌恶之情。一次,他公然站在黑人运动一边,力挺黑人叛乱,那些荷兰移民后裔战友就嘲笑他是“黑人之友”,还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被歧视的黑人要求只能站着
漫长的心里折磨,现实与内心渴望平等的赤子情怀在一次次地被击碎。年,卡特没有打请假报告就离开了部队,骑上一辆摩托去了德班。他隐姓埋名,做了一份音乐节目播音员的工作。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内心想法,每天过得浑浑噩噩。
他很想回家,但是又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无颜面对亲人。失业挫败、内心折磨、悲痛经历,面对着不完美的世界,卡特一度通过吞服安眠药、止痛药缓解精神上的痛苦。后来,他决定回到南非国防军队,继续完成他的兵役。
南非国防军队
年,卡特为守卫比勒陀利亚的空军司令部而负重伤。拖着伤痛的身体,一年后,卡特退役离开了军队。随后的几天里,他在一家照相机商店找到了一份工作。渐渐地,他开始喜欢上了摄影,并迷上了记者工作。
是这一次,他的心开始重新复苏,他仿佛找到了全新的生活希望,他开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影像,喊出了自己内心的愤懑和不满。定格了黑人的不公待遇,企望让全人类都能看到世界的另一端,一群人正在遭受着的战争和饥饿。
凯文.卡特
他最先在约翰内斯堡的《SundayExpress》做周末体育摄影记者。年,当骚乱在黑人居住区蔓延开来时,卡特毅然回到了约翰内斯堡,集结一些有志于揭露残忍的种族歧制度的白人摄影记者组成一个小团体。这些被称为“南非黑人摄影师们”的白人记者,早已准备好了随时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们多次被逮捕,但仍直面危险的处境,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丝信念而战。
黑人领袖曼德拉
年,曼德拉领导的非洲国民大会与祖鲁族支持的因卡塔自由党之间爆发了武装冲突。
非洲国民大会成员
对白人来说,在乡镇里工作是有潜在危险的。为减少这种危险,卡特联系了三个朋友肯、格林和西尔瓦在拂晓时分穿梭在索韦托附近。假如持枪匪徒射杀巴士、从火车上把乘客扔下去、在街头杀害某个人,这事通常发生在乡镇居民去上班的路上、在非洲早晨柔和的阳光阴影下。
后来,这四个人因为实况报道这些骚乱场面而广为人知,一家约翰内斯堡的杂志为他们起了个绰号“乓乓俱乐部。”
索韦托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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